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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青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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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棄朕了麽?”

耳聾目瞎垂頭裝死的李榮海等人:“……”

他們聽不見陛下說什麽!聽不見!

小胖卻摸了摸黏糊糊的臉頰,一臉控訴:“你不讓我用冰,我出了好多汗!”

臭得不想讓他靠近都!

杜阮阮體態圓潤,本就較常人更怕熱一些。但她還在恢覆期,太醫不讓用多了冰,因此這些時日最不缺冰的天子寢宮意外地暖和,連皇上都陪她一塊兒在受熱。

最沒眼色的人瞧了這情形也知道這位新晉美人是最最得罪不起的人物。連皇上聽了她這般直白的指控都毫無怒意,先帝爺估摸都沒見過親兒子這麽溫和無害哄人的一幕:“乖,你現在受不住,等身子好了就能用了。”

騙子!他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小胖滿面不高興,對於這樣的借口很是不滿。她雖胖點,但營養均衡膚質很好。面上兩團桃粉沒有之前那般紅,反倒顯出肌膚的雪潤通透。兩條雪白滾圓的胳膊裹在夏日的薄紗裏,仿佛白胖可愛的蓮藕。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瞪著人時水汪汪地一團,不像生氣倒像撒嬌。“不舉”的陛下近日時常忍受這般“甜蜜的折磨”,此刻有些心火大燥,抿了抿略發幹的唇便往她近前走去。

邊走邊一本正經地耍流氓:“朕不熱,朕身上涼快。”

……快走陛下又要耍流氓辣!

李榮海等人見勢不對立馬貼著墻邊溜了,留下已經上過一次當的小胖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呸——”

“……”然抵不過陛下手疾眼快地又得逞了。

湊不要臉!

……不舉何撩!!

生無可戀的小胖被迫跟陛下膩歪了一陣,又跟他說了說自己今日都吃了啥幹了啥。她趁機提出去自己想見見青蓉,皇上卻摸摸她的腦袋,意味深長道:“且再等一日。”

再等一天?什麽意思?

她正疑惑著,卻聽外頭莫名喧嘩起來。杜阮阮剛從皇上身邊爬起來站好,就有人一面被人攔一面跌跌撞撞往殿內撞了進來。她動作飛快往皇上面前一跪,面色淒慘其聲如泣:“陛下!靜妃娘娘居心險惡設計陷害臣妾,還請陛下替臣妾做主!”

後面緊跟過來的是攔人沒攔住、面色慚愧跪下請罰的李榮海等人,還有杜阮阮升職以後頭一回用這個身份見的徐昭儀。

一行人嘩啦啦在面前跪了一地,請罪的請罪求公道的求公道,反應慢半拍的小胖看所有人在她眼前全跪下了,咽了口口水立馬要跟著行禮,皇上卻暗中將她手一牽,面色平靜地看著跪在最前的安貴儀:“空口無憑。你說靜妃陷害你,可有證據?”

安貴儀深深一叩首:“有。臣妾不敢蒙騙陛下,還請陛下明鑒。”

皇上輕“嗯”一聲,半點沒有意外:“既是如此,那便按流程辦吧。”

“……”就跪在她旁邊,此刻已追悔莫及的徐昭儀盡量鎮定地行禮,“臣妾遵旨。”

杜阮阮巴巴看著徐昭儀和李公公各自吩咐人出去了,半點沒明白這是唱的哪一出。靜妃關了這麽久禁閉啥也沒幹怎麽就陷害人了?她杵在陛下身邊跟個木頭似的發楞——卻突然感覺有道視線刀子般地在自己身上過了一遍,恨不得剜掉她一塊肉般。

她雞皮疙瘩都被這一眼激出來了,打了個寒戰忙擡頭去尋,可大家都各看各的根本沒人註意她。

陛下問她怎麽了,杜阮阮只是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剛剛那眼是不是自己錯覺,但若不是錯覺……難不成她升職美人後的第一戰今日就要打響了?

……頭一回參與這項活動的小胖眨了眨眼,激動地挺直了腰。

☆、36.真相

皇上擺開架勢親自查問,底下的人也不含糊。李榮海領了口諭親自去冰泉宮將靜妃娘娘請過來對質,徐昭儀除了一開始安排人手時插了兩句嘴,後面的時間都縮在下頭當鵪鶉,看樣子半點不想牽扯到這件事裏來。

杜阮阮坐在皇上身邊發楞,在她看來皇上壓根還沒問什麽呢,怎麽這些人已經快馬加鞭請人的請人,清場子的清場子。大理寺的陳大人都被皇上叫進宮了,這速度,怎麽看都像是早有預謀呀。

小胖看得一頭霧水,只知道這是安貴儀要狀告靜妃,卻不知道兩人這事說的是哪一出。安貴儀的孩子不是李嬪鬧沒的麽?李嬪都進冷宮了,怎麽又鬧出一個靜妃娘娘呢?

陛下見狀摸摸她的爪子,招招手讓芝麻和湯圓把她領回去休息:“先去睡會兒,朕待會就過來陪你。”

“……”

這種哄小孩兒的語氣,摸摸手跟拍拍寵物狗似的。小胖原想叫他看看什麽叫老虎屁股摸不得,可人太多只有作罷。她身邊的芝麻湯圓見娘娘這麽輕易就被皇上哄回來,且還是不緊不慢地脫鞋脫衣滾上床趴下,不由默默地對視一眼:眼瞅著外頭就要出大事了娘娘還能睡得著,心可真大呀……

覺著今日要出大事的不止她們二人,靜妃今日眼皮突突發跳,抄了半日佛經都安靜不下來。午間燥熱翻來覆去半響睡不著,她惱得在床上恨恨捶了好幾下,冷聲斥道:“這起子沒長眼睛的奴才是瞧本宮現在失寵落魄了麽,連冰都只有這麽小小一塊!人呢!?本宮這屋裏熱成這樣了,你們是不是想悶死本宮呀!”

半雲恰好有事,房內另一個大宮女半雨端著茶怯怯往前幾步,小聲勸道:“娘娘別氣了,這麽熱的天,小心生氣上火會更加……哎喲!”

靜妃一氣喝光茶水,一杯子掀過去猶覺不解氣,連茶壺都想往她身上摔:“你這個死奴才!這麽燙的茶也敢送上來?是不是覺著娘娘我礙你眼了,幹脆讓本宮燙死得了!”

半雨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辯解只哭著求饒:“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只是一時口快,不是成心的!娘娘饒命!”

靜妃冷笑一聲,她心頭煩躁看什麽都不順眼,手邊沒了東西連自己枕的玉席都要往下扔。幸而半雲恰好在此時回來阻止了她的動作,也順勢救了半雨一命:“娘娘息怒!禦前的李公公正在外頭候著,說是陛下請娘娘過去,娘娘還是快些換衣服去看看吧。”

“……”

方才還跋扈暴躁的靜妃霎時僵住了動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她望著半雲喃喃兩聲不知說了些什麽,半雲卻立刻走到近前將她扶住,目光清明地與靜妃對視:“娘娘切莫思慮太多傷了身子,萬一陛下是覺得娘娘已經反省夠了,想要提前讓娘娘出去呢?娘娘還是早些換了衣服隨李公公去一趟,是非曲直總要當堂說個清楚才算完不是?”

靜妃頓了頓,方才軟弱無措的眼神也慢慢冷靜下來:“你說得對,正是如此……不能叫陛下等急了,本宮這就去。”

半雲籲了口氣,扶她去整理儀容,。地上的半雨見二人都遺忘了自己,忙擦了擦面上的淚與灰。碰到額上磕頭淤傷時痛得抽了口氣,眼圈微微發紅,瞅著空子悄悄出去了。

……

許是為了引得陛下憐惜,靜妃今日難得穿得素凈平常,頭上也只簪著一副極為“樸素”的珍珠頭面。看起來似乎已經痛改前非而且受了老大折磨,連行禮時都有些支撐不住地軟了軟腿,最後還是讓身邊的大宮女給攙起來的。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徐昭儀見狀心中嗤笑:這女人打的什麽主意別人一看就知道。還不是想皇上看她可憐把宮權還給她麽?休想!她好容易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憑自己努力走到今日,憑什麽要輕易還給她?!

徐昭儀狀似憐惜地輕嘆一聲:“靜妃姐姐這些時日看來真是受了大委屈呢。也是臣妾的不對,臣妾雖然每日都要過問送去冰泉宮的膳食好不好冰塊夠不夠用,卻不知姐姐因著此事仍消瘦至此。陛下看在姐姐瘦了這麽多的份上便饒過她這次吧,聽說姐姐前幾日還受了風寒,若是真落下什麽病根子……那就不好了。”

“……”輪得到她假惺惺裝好人麽?分明是在提醒皇上別忘了她是因為什麽受罰!靜妃抿了抿唇,壓下心頭怒火,面上若無其事地笑,“徐妹妹多慮了。臣妾只是忙著抄佛經修身養性,好些日子沒有走動,體力有些跟不上罷了。臣妾自知做錯了事,這些日子一直在虔心抄經念佛為陛下祈福,也希望後宮的諸位妹妹能早日有好消息。”

她笑容誠懇難得羞怯,徐昭儀還要再戰,皇上卻不愛聽她們打機鋒。手指一動,旁邊當了許久背景板的陳昭文大人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給靜妃娘娘請安。今日冒昧請娘娘過來,是因為安貴儀指控娘娘設計陷害,令貴儀身邊宮女給她下藥,不知娘娘可有其事?”

靜妃面色不變,皺著眉看向旁邊那個一直沈默的女子:“怎麽會有這種事?臣妾這段時日一直在宮中抄經念佛,怎麽可能去給貴儀妹妹下藥?抑或是有人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請皇上明鑒。”

安貴儀神色哀戚並不急著反駁,垂首道:“臣妾不敢妄言。的確是靜妃娘娘設計給臣妾下藥,讓臣妾的孩子……臣妾也已找到人證物證,望陛下允臣妾與靜妃娘娘當面對質。”

聽到她說“孩子”那句時,靜妃的表情微妙地放松了下,可又聽她有人證物證時瞬間緊繃起來,抹了抹眼睛很是冤枉:“臣妾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安貴儀,你與我相識數年,在你心中我難道就是這樣的人麽?臣妾著實難過得很……若是陛下也堅持不相信臣妾清白,我願意與貴儀對質。”

她面容委屈地等了一等,卻沒等到皇上說話。再偷偷擡起頭瞥了眼,卻發現陛下的目光不知何時已經偏向空無一人的後面。等她循著視角望過去時,他已收回目光淡淡道:“一切按陳愛卿說的辦。”

陳昭文躬身道:“臣遵旨。”

轉身令人將人證物證帶了上來。

靜妃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也忘了追究陛下剛剛在看哪裏。

見來人只有一個時她面上的表情不知是緊張還是放松,陳大人看在眼裏沒有聲張,只向證人道:“把你所知道的事都說出來。”

“是。”

被帶上來的女子恭聲道,“奴婢是李嬪身邊服侍的大宮女翠祺。李嬪娘娘十分器重奴婢,經常吩咐奴婢幫她做些見不得光的事。那回安貴儀傳出喜訊,娘娘十分生氣,便要奴婢暗中對貴儀下手讓她滑胎。只是奴婢膽小不敢動手,娘娘便親自往酥酪中摻了東西,又讓奴婢端著酥酪跟她一起去讓貴儀吃,說這樣光明正大反而不會有人懷疑她,等事情出來以後正好推到靜妃娘娘身上去。”

“……”

這事靜妃也清楚,她還知道李嬪特意找了個跟冰泉宮有關的太監幫她買藥,偏那太監就是靜妃特意安排好“背叛”自己投靠李嬪的暗線。李嬪有更多證據可以順理成章誣陷到她身上,而她也可以借著這個關鍵證人擺脫嫌疑。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事實證明她的計劃並沒失敗。李嬪被她自以為聰明的腦子狠狠絆了一跤,如今可能正在冷宮裏詛咒她。而她背了個比起對方來不輕不重的責罰,除了意料之外失去宮權似乎沒有多大損失。可翠祺此時此刻提起這個又是為何?

靜妃心頭煩躁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勉力壓抑下來繼續聽著,卻在翠祺說出下一段話時怔在了原地:“李嬪娘娘沒有成功,也因此被打入冷宮。奴婢原本也該隨她一起去,但這個時候卻有人告訴我這件事根本是有人設計。就算貴儀娘娘那天沒有吃點心也一樣,因為她的孩子早就沒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靜妃娘娘。”

“……”

自詡冷靜如靜妃也一時失了表情。

她本以為翠祺要說的是……沒想到她嘴裏說的這件事跟她想的完全不同。靜妃心內錯愕無比一時間竟忘了說話,若不是內殿傳來一聲怪響她興許還要多楞半刻,此時忙擺出詫異表情道:“竟有這事?本宮著實不知道,不是說貴儀的胎一直都好好的,怎麽可能突然就沒了呢?難道太醫也沒有診斷出來?”

其他人都沒說話,唯有翠祺冷靜道:“太醫自然診斷不出,因為靜妃娘娘從西域搜尋了一種十分奇異的草藥。這種草藥可以讓人在小產後仍有假孕癥狀。靜妃娘娘買通了貴儀身邊的循春找機會讓貴儀服下,但不知道自己其實也在不知情的時候也服下了這種草藥——沒有懷孕的人服下此藥的後果卻是終身不孕。”

……不對!這跟她之前做的那些對不上號!靜妃腦子裏有些混亂,卻被她不卑不亢的態度逼昏了頭腦。她體內有陣不知哪來的燥火一陣一陣地往上拱,慌忙回道:“你撒謊!本宮怎麽可能吃了這種草藥!?”

翠祺道:“娘娘吃了。只是娘娘不知道罷了,因為讓娘娘吃下草藥的就是娘娘身邊的人。”

她的腦子越發暈了起來,大驚失色還沒說話,旁邊侍立的小宮女中突然跪下一人,聲音清脆道:“娘娘的確吃了。娘娘這些日子愛吃當歸湯,每日都是奴婢親手做的。若是娘娘不信,大可請太醫察看一番便知。”

……這不可能!她讓人帶來的那種草藥只會假孕沒有小產不孕!她盯著跪在地上的半雨失聲驚叫:“我對你這麽好,你居然這麽對我?你明知道那個草藥的效果不是這個!陛下這些日子都沒有臨幸我,若是太醫診出我有孕——”

“……”

她的聲音像被人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撿著東西想往對方身上砸的動作也停住了。

方才還混亂不堪脹痛欲裂的腦子一瞬間平靜下來,靜妃的眼睛裏重新出現在場人的面容:淡漠到冷酷的陛下、看似詫異實則看熱鬧的徐昭儀、垂頭不語看不清表情的安貴儀、還有徐昭文李榮海翠祺半雨等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陛下這是鐵了心,從一開始就設好圈套給她跳呀。

不管她方才的回答是什麽,她今日都不可能從這裏全身而退。因為翠祺和半雨說的這些事她都幹了。

她的確給安貴儀下了假孕的藥,她知道李嬪一定看不下去會動手,她甚至能猜出對方那個蠢腦子裏會怎麽想辦法會怎麽做。她沒有自以為能聰明到讓皇上看不出真假,但陛下那時把她帶去旁聽了審訊李嬪的全部過程,沒有動手反而放過了她,她天真地以為自己在他心裏或許有些重量……

靜妃終於放棄了所有的掙紮和抵抗,委頓在地苦笑起來。

如果不是她察覺到他的心意究竟落在哪裏,也許她還可以再多快活些日子的吧?

實在……是她太天真了呀。

☆、37.美人

皇上進來時杜阮阮正一臉懵逼全神貫註地坐在床上咬指頭:媽呀外面發生的故事一波三折情節曲折離奇她都聽懵了……原來安貴儀小產不是因為李嬪下藥,而是靜妃先給她下藥讓她以為自己懷孕?結果李嬪怕她搶先一步生下皇子想讓她小產並嫁禍給靜妃,不想不僅弄得自己被打進冷宮,而且這一切其實都是靜妃幹的?

……我的天吶這些人成天待在宮裏沒事做麽難道?擱她她能把禦膳房的蒸煮煎炸主食糕點每個點一遍每天不重樣的呀!

放著那麽多好吃的不要,非得去冷宮湊桌牌搭子思考人生,她也是不明白這些人了……

也難怪皇上之前跟她說孩子不是他的,結果安貴儀也好好地升了職……不對!碰沒碰她陛下既然心裏有數,按這麽說,那之前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把事情揭出來,而是替靜妃瞞下來且罰了自作自受的李嬪呢?

……難不成是為了掩飾自己不能那個啥的事實?

小胖雙目一亮正覺自己抓住關鍵問題,從床上爬起來就想穿鞋過去繼續聽八卦。卻不料旁邊忽然伸出來只胳膊把她一拽,小胖腳下沒穩住,“哎喲”一聲便轟然倒下——正好把罪魁禍首當胸砸了個正著。

對方摟著她悶哼一聲,面色都似白了一白,嚇得小胖連忙爬起來給他檢查:“陛下沒事吧?是不是傷著了?難不難受,要不要我喚太醫?男人的腰可關鍵了有病別憋著呀,尤其萬一砸著腎怎麽辦呢本來就不舉……”

陛下:“……”

他臉都白了,她為何還在糾結這個?

陛下心裏很受傷,托著懷裏的小胖不讓她走。臉上猶豫了一瞬,好看的眼睛竟流露出一抹失落受傷的神色:“你是不是很在意我不能……的那件事?”

男人的眼睛像兩顆熠熠生輝的黑曜石,還是最值錢的那種,盯著你時仿佛想要全世界他都能拱手送到你面前。媽呀這種聲音這種表情太犯規了,杜阮阮被他撩出了許久不見的少女心忍不住紅了老臉,吞了吞唾沫方眨著眼睛很是無辜地問:“還好呀。難道你不在意麽?”

“……”

她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面上淡然其實心裏也在意得不得了的陛下閉了閉眼重又睜開,決心堅定心念不為她眼神動搖,一定把自己老早想問的問題問完:“那倘若我一輩子都不能人道……你會怎麽做?”

杜阮阮想從他身上下來說話,才扭了扭身子對方就不讓她動了。李榮海圓等人在皇上眼神詭異心無旁騖朝她走去時便偷偷撤了,屋裏只留下兩個主子在這兒行不和諧之事。杜阮阮覺得自己就跟一塊分量太重的饃似的,快同床鋪一起合謀將皇上這片可憐的肉給夾癟了。她抿抿唇道:“你不是說太醫已經在給你看診略有起色了?要是你真一直治不好……實在不行咱們還有別的法子嘛。你讓我下來說話,在你身上怪熱的。”

……什麽法子?什麽別的法子?

陛下不知是自己這會兒是叫小胖壓得缺氧有些腦子短路了。他臉紅撲撲的,一半熱的一半氣的,總之那雙黑汪汪的眼眸狠狠瞪著她,裏頭仿佛燃著兩團火,叫她輕輕推了一把後越發燒得旺盛:“你還有什麽法子?你還想要什麽法子?!即使我一直不……你也得一輩子陪著我!哪也不能去!”

“……行行行,你乖你聽話。我哪都不去,你先讓我下來。你看你都出汗了,我熱得慌。”

方才還溫柔小意地撒嬌賣著苦肉計,扭頭便霸道總裁樣地翻了臉。一言不合就要崩人設,杜阮阮跟哄孩子似的一面順毛一面想對天翻白眼。

怪道說男人都是長不大的孩子,明明是一國之主九五至尊的設定,平時在別人面前多有架勢多高冷啊,此刻被她壓得喘氣都喘不上了還滿腦子凈想著泡妞……不要命了簡直。

哼!對比起來她果真冷靜多也聰明多了!至少沒讓自己的體重意外釀成弒君慘案!

陛下終於松開手放她自由,杜阮阮在他身上滾出一身汗熱得不得了,爬下去喝了一大杯冷茶才略覺涼爽。

皇上脫離了被小胖壓得半死不活的境況,方才精神亢奮有些恍惚的腦子才總算清醒下來。一晃神的功夫沒拉住她,回過神方蹙眉道:“你身體還未恢覆,涼水之類先不要碰。”

杜阮阮也沒反抗,反正喝都喝完了,十分順從地由著對方拿走杯子換過熱茶,才在他的註目下小小地啜了一口。

陛下神色一松,目光也越發溫柔:“你再過幾天便是那個了……這幾天不許貪吃,免得到時又不舒服。”

“——噗!!!”

小胖噗噗噗跟個機關槍似的噴了半桌子茶水,杯子一放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皇上忙不疊起身給她順氣,她一面咳一面覺得耳朵都要燒起來了:我的天吶這個家夥為什麽連著東西都要記住!!

“陛陛下你能不能……”不提那事……

幾個月之前,兩人還是純潔的小哥跟宮女關系時,有一回約好的時間她沒去見他。皇上小哥急得不得了,托人帶口信啊傳東西啊想盡辦法見了她一面,結果小胖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給啥都不吃吃啥都不樂,臨走的時候兩眼一翻竟暈了過去。皇上一見嚇得要命都忘了自己身份,立刻把她抱起來沖去找太醫。結果跑到一半小胖被他顛醒,說自己肚子不舒服想去解決人生大事,皇上把她往地上一放,兩人一分開都覺不對,再低頭一看——小哥纖長漂亮的五指上大好河山一片紅。

一無所知的小哥:“???”

面無表情的杜小胖:“……………………”

從那以後皇上便知道了女人有一個時期是不能惹,也不能抱的。

小胖也知道了……有的男人他談起戀愛就連女胖友來個大姨媽都會跟看見外星人一樣,要研究半個月才罷休的。

此時此刻又回憶起這事,兩人臉上都露出了不一樣的神情。憤怒的小胖氣得險些將面帶謎樣微笑的陛下摁在床上揍一頓!前幾天不是還挺聰明一人麽?今天是不是換軍師了怎麽又傻起來了!

揍人的欲-望在心頭翻了七個跟頭,到底因著他好看無辜的臉偃旗息鼓。算了吧,談起戀愛傻歸傻畢竟是個皇帝,再傻也是朝她傻,忍忍就過了,總比往別人懷裏撒歡的好。

兩人心安理得地秀了小半天恩愛又掐了小半天架,渾然忘了自己剛剛才一舉端掉宮內除皇後外最大窩點冰泉宮。杜阮阮躲在後頭聽了許久八卦熱血沸騰,這時也被牢記姨媽期的皇上逼得忘了再問。而此刻靜妃跟家裏人後悔的後悔、焦頭爛額的焦頭爛額,全然不知剛剛幹下這事的陛下跟導致他幹的小胖都已經不記得他們了。

只有李榮海還老老實實過來通報後續,卻被裏頭的動靜逼得不敢進去。

唉,早知道陛下喜歡胖點兒的,他早年也多吃些了。

恨不相逢已胖時啊……

靜妃之事不像李嬪那麽快定論,她到底有娘家人撐著,陛下第二日宣威遠大將軍進宮,兩人關起門來不知討論了些什麽,朝中的動靜杜阮阮不知道,總之沒過幾日一直閉門不出的靜妃便“生了重病”挪到溫泉莊子上養病去了。

除了知情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何事。倒也有人懷疑好好的人怎麽說病就病,畢竟前幾日還看見她大張旗鼓地去了陛下寢宮。可徐昭儀正好想抓幾個出頭鳥在陛下面前表現自己,又有李公公虎視眈眈地盯著,再多的疑問流言也只好悄無聲息地平息下去,轉而議論起尚衣局那個“一步登天”的小胖妞來。

升職成功的杜阮阮也有了新住處。靜妃之事對她而言幾乎沒有太大影響,她不問皇上也沒提。因此她並不知自己受傷之事另有內情。

總之宮裏如今只剩下皇後徐昭儀等四人,杜阮阮住不了主殿也不想跟人一起,便選了沒人的華陽宮。那旁邊有個大池子養了錦鯉同荷花,景色十分好,錦鯉和蓮藕的滋味也很不錯。唯一不好的就是離皇上的正乾宮有些遠,陛下美人計苦肉計輪番上陣勸了她好幾回都勸不動,竟面無表情端著那張高冷臉悄悄跟她賭了一個時辰的氣,要小胖犧牲美色哄了一晚上才勉強同意。

好好的一個高冷腹黑人設說崩就崩,小胖對此十分無奈。

搬了新住處又升級“阮美人”,眼瞅著聖寵一時半會兒還跑不了,於是宮中各處或多或少或送禮或親自上門地都表示了一下。皇後娘娘按例賞了些珠寶首飾之類,安貴儀也是如此。徐昭儀稍豐厚一些,畢竟她現在主要願望是討好皇上繼續打理後宮,總得先向跟她示示好。

剩下最後一人是同為美人的薛美仁。這位出身書香門第自小酷愛讀書作畫,基本不與人打交道也不出門,在後宮的存在感少得可憐,即便杜阮阮搬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也毫無動靜。

皇上本就只有六名嬪妃,如今病了兩個小產一個還有一個進了冷宮,就算加上多出來的杜阮阮也只有三名後妃尚活蹦亂跳,難怪前朝記吃不記打地又開始蠢蠢欲動想給皇上上奏選秀。

小胖並不知曉陛下曾經為了自己在早朝上跟群臣一番大戰,這幾天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又準備大幹一場。她如今最關註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她爹不知道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前讓人給她捎了封信,今日輾轉才到了她手上。挺幹凈的一張白紙,寫了歪歪扭扭十分熟悉手指大的兩排字:爹給你找了個相公,好看,有錢,挺喜歡你!見否?見信速回。

杜阮阮:“……”

這個……她能假裝自己沒有看過這封信麽?

她盯著面前正腳步輕快朝她走來,活脫脫一副陷入熱戀色令智昏模樣的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把這張紙立刻收到懷裏再被他親自捉出來好,還是塞到嘴裏直接吞掉更快。

小胖竟沒有想到活在這個世界上長得胖太有魅力也是一種錯。

只是爹你突然這個樣子可能你女兒沒辦法活著回去見你了……

☆、38.揉揉

被親爹慫恿爬墻的後果非同凡響,人贓並獲被抓了個現場,就算現在木已成舟胖已嫁人……但她爹寫信的時候不知道啊!

這是不是說明準岳父從未考慮過她在宮裏還有一種可能是自產自銷?戀愛中格外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陛下輕哼一聲,覺得小胖即使是在幾個月前他還是侍衛時,也肯定之前從來沒有對親爹表示過還有自己存在。

陛下表情一邊,心慌慌的杜阮阮立馬開始指天發誓那是因為她爹之前都在外面浪啊不闖蕩,居無定所所以她沒法帶消息給他。然陛下就是一副“朕不開心朕不聽”的高冷傲嬌臉,就連晚上倆人都睡在一窩,他讓小胖哄得呼吸粗重臉都憋紅了仍沒消氣。

平時這招挺好使,這次竟然都不敢用了!心塞的小胖不知自己要花了多少時間才將對方安撫下來——可她甚至還沒能徹底挽回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信心,掐斷紅杏出墻的可能性,只過了兩日,她爹的第二封信又來了。

……爹啊你果真是親爹啊!

這封信同樣是她爹從外地托人捎到京城,又輾轉送到百合那的。紙是一樣的紙,字也是一樣的字。除了語氣比上封信更加激動更加迫切,恨不得生生穿過紙把她抓出來見面相親再成親外,其他都大同小異,可見她爹對於自己給她找的那個女婿有多滿意。

可是爹你這樣真的很容易失去你的女兒的……

杜阮阮嚇得都快真把信紙生吃了。她感覺自己頭上那股醋意濃重幽怨無比的目光能把她直接盯瘦五斤,可她也不想這樣的呀!!她爹寫信的時候她還沒這出事呢!

小胖到底心虛,不論皇上怎麽說什麽反應都老老實實不敢吭聲反抗。盡管現在全天下都知道皇上最近新寵了個小胖妞,給架梯子就能上天了。可一番折騰後,她還是在對方的虎視眈眈下捉起毛筆寫了封回信。內容如下:“爹,女兒已有心上人,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那種……在宮裏吃飽穿暖過得很開心,以後有時間跟爹爹見面再介紹。爹不用擔心,也無需再找別人了,真的千萬憋找了……”

等她寫完,皇上一邊嫌棄她那手狗爬字,一邊拿起墨跡未幹的信紙,唇角微微上翹地將“心上人”幾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滿意了又在後頭補上兩句話,小胖伸著脖子瞅了半天都沒瞅見。寫好以後親自封入信封交給李榮海,讓他務必找著老丈人親手交過去,這才瞥著癱在桌上淚流滿面的小胖動了動眉毛:“你不開心?”

一瞬間龍馬精神坐直腰的杜小胖:“開心!我好開心啊!平生從未如此開心過!”

皇上冷冷地輕哼一聲,顯示出對小胖說話總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不信任,袖子一甩坐去另外一處批閱李榮海搬來的要緊折子。

杜阮阮這處離皇上那兒實在不算近,來回一趟大半個時辰都不止。陛下不能老讓她過去陪著自己壞了規矩,便只好自己過來就山。

她的寢殿分了大半給他作為書房,兩人獨處時屋裏一般不留人伺候。杜阮阮此時便窩在清涼的美人榻上,一面給自己扇風一面偷看他眉頭微蹙地幹活。男人認真工作的模樣本就最為迷人,尤其夜間半明半昧的光線又自帶濾鏡效果。暖色的燈光柔和地落在男人年輕俊秀的臉上,褪去了白日裏的威嚴冷漠,越發顯出他眉目如畫好看得不似常人。

小胖讓美色-誘-惑得心頭小鹿亂撞,眼珠一轉走到外間讓他們取了些茶點來,又招招手讓他們都躲遠點兒。待李公公和芝麻湯圓等都心領神會地退遠了,才厚著臉皮若無其事地將其親自端到書案邊。

皇上處理公事時十分認真,飛入兩鬢的眉毛如山峰起伏般微微聚攏,線條好看的嘴唇也略抿起來。杜阮阮在他身邊托腮撐臉充滿少女心地看了半響他竟都巍然不動,顯然還氣著呢。她眨了眨眼,幹脆把袖子褪上去露出白嫩的胳膊,十分不要臉地端起茶直接把手送到他面前:“陛下忙了這麽久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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